書籍名稱: 田園交響曲
原著作者: André Gide (1869-1951)
書籍譯者: 張博
出版廠商: 時報出版
創作年代: 1919
「她那些表白的天真,還有它們本身的坦率都讓我安心 … 真正的愛情不會沒有迷亂 … 說真的,那天傍晚她對我說的那些話,我感到自己的靈魂如此輕鬆愉悅 … 此前我以為類似的愛情應受譴責 … 而當時我沒有感到自己的靈魂有任何負擔,我便不認為這是愛情。」— p.86
心智的啟蒙
>> p. 15
「哦!我不認為她在睡覺。不過她是個白癡,她從來不講話,而且完全不理解我們在說什麼 … 很久以來除了喝水吃飯,就不再張嘴了。」
>> p. 36
這與其說是一個微笑,不如說是脫胎換骨。
在收養盲女吉特呂德後,牧師不僅成為她的引路人,更逐漸扮演了父親般的角色。他細心引導她認識周遭的世界,花費大量時間陪伴她,從最基本的事物開始,教導她如何理解這個她無法用眼看見的世界。透過描述自然的美麗與動物的聲音,試圖讓吉特呂德建立感知與思想,幫助她在黑暗中尋找生命的價值與意義。
然而怪異的是開章提到「照顧這個貧苦孤女的念頭並沒有立刻落入我腦海中」,相對是個被動語句,讓讀者猜測過程受到外在的影響,而非最為純粹的意願。並且隨著時間推移,牧師的這種陪伴不僅是單純的教導,更在情感上變得複雜,在對吉特呂德的關懷中,似乎不自覺地摻入了更多私人的情感。
家庭的糾葛
牧師的妻子阿梅莉隨著初期一同經歷許多磨難,面對生活相對更加務實與理性,在筆記的敘述中妻子反而市儈庸俗;而吉特呂德初步認識世界,天真的少女配上漂亮的容顏,更是帶給牧師一道曙光與美好的象徵。然而牧師記中絲毫沒有提及自己妻子的退讓與包容,反而像是持續與自己對立的,作為倫理道德阻礙自由愛戀的旁人。
>> p. 21
我那些不只一次因為熱情而一時衝動產生的結果最終都壓在了妻子身上。
>> p. 52
「你對她做的事從來沒為你自己的任何一個孩子做過。」
>> p. 72
「況且,雅克旅行回來之後也許已經療癒了他的愛情。在他的年紀,到底懂不懂自己的慾望?」
「啊!即便年齡大了,有的人也不見得就能搞懂。」
另外年輕的雅克偷偷教琴的過程中,從牧師偷聽對話開始,到最後趕走長子出外旅行,嫉妒心態若隱若現。敘述中曾提過幾次雅克的形象,還有兩人教義上的分歧,然而究竟發想點從何而來?是保護吉特呂德的防線?還是牧師個人的心聲?
>> p. 59
我天性不願窺私,但涉及吉特呂德的一切都讓我留心。
>> p. 59
我悄無聲息的走下樓梯,打開教堂大門,有意讓她能夠聽見並以為我剛剛進來。
>> p. 60
(雅克)這一驟變不可能和我剛剛撞見的一幕無關 … 一種強烈的憤怒把我煽動起來,卻又擔心,如果我任其發作,我的兒子會從此徹底對我關閉心扉,同時也害怕言詞過激會讓自己後悔。
>> p. 65
「她的成長已經被耽誤了很久,對於她聽到的第一次情話,她多半會向一貫待人接物那樣堅信不疑 …」
當我們快速閱覽時似乎並沒有任何不合理,似乎是牧師對於少女的悉心照護。但我們稍微回想,在此之前吉特呂德已經開始對於不少事物抱有懷疑,而這份有意偷聽的舉止更讓事件不太單純。
短暫的幻想
>> p. 81
「您很清楚我愛的是您,牧師 …… 哦!為什麼您把手抽走了?… 那我們為什麼不能相愛?您說,牧師,您認為這是惡嗎?」
「愛中從來沒有惡。」
>> p. 85
我不得不把這本筆記擱置了一段時間。雪已經化了 … 直到昨天,我方才得到了一絲空閒。
>> p. 85
今天我對於自己心中長久未被言明的感情直呼其名,我幾乎無法解釋我如何能把他誤認到現在 … 當時我絕不認同在婚姻之外允許存在愛情 …
本書位於此處分為兩個部分,巧妙的在於吉特呂德的告白與牧師的自我告解,此處的日期跨動也耐人尋味,唯一一次超過整個月的時長,而其他的大概都在兩周以內。在開端牧師提到雪日過後的閒暇時刻,但相對來說大雪封山的期間為何沒有紀錄?或者更是對於吉特呂德的無盡思念,由於當時已經寄住於 M 小姐的莊園中,使兩人長期無法會面,只能倚靠寫作闡述。
關於這部分的推論則是源於後續牧師頻繁遠行拜訪對方,以及逐漸偏執不斷提到自己愛意的文句,而在此時牧師必須要面對,是否該通知吉特呂德能夠進行手術的重大選擇,當下也能發現片刻的猶豫。其所擔心的除了手術的風險之外,或許更大的現實的不合,尤其是兩人見面的時刻。
>> p. 117
她會認出我嗎?生平第一次我對著鏡子焦慮地端詳。如果我感到她的目光不像她的心靈那樣寬容與深情,我該怎麼辦?主啊,有時讓我覺得自己需要她的愛去愛您。
崩塌的現實
>> p. 124
「我必須向您承認一件事,牧師,因為今晚我怕自己會死,」吉特呂德說道,「今天上午我對您撒謊了。那不是為了採花 …… 如果我對您說當時想自殺,您會原諒我嗎?」
>> p. 126
「當您給予我視力,我的雙眼朝世界睜開,世界比我夢想中存在的樣子更美 … 當我走進您的家,您知道在我面前最先出現的是什麼嗎 … 啊!無論如何我必須告訴您:我最先看到的,是我們的錯誤,我們的罪孽。不,不要抗辯 …」
>> p. 127
「我的朋友,我將給您造成許多痛苦,但我們之間不應留下任何謊言。當我看到雅克時,我突然明白了,我曾經愛的不是您,是他。他完完全全擁有您的面孔。我想說的是我想像中您擁有的面孔 …」
當吉特呂德復明後,發現難以言語描述的世界確實比起想像的更加美好,但也因此發現不和諧的現實,這些並非保護為保護其心智的善意謊言,而是兩人個自內心深層隱埋的慾望。
此時過度的擔心已不再有保護雛鳥的正當名義,甚至最後一篇與雅克的對立更為突出,對於吉特呂德改教如此重大的抉擇,等同於失去精神依賴的行為,卻歸咎於沒有證據的因素。
>> p. 129
似乎他們(吉特呂德與雅克)在人生中被我拆散,便計畫從我身邊逃離,然後在上帝那邊重聚。
隨著吉特呂德的雙眼復明 → 嘗試自殺 → 最後告解 → 香消玉損,所有故事的暗文昭然若揭,或許先前我們感受到了牧師的踰矩,然而直到此時讀者才會發現,事情比起想像的更加瘋狂與複雜。
總體的看法
個人認為精彩之處在於角色的設定,吉特呂德的眼疾促使其純潔是如此理所當然,並且惡劣的生長環境與殷勤的學習態度,帶給讀者對於其成長無盡的同情與欣喜。再來是筆者的個人視角以及宗教元素,具備我們想像神職人員該有的生活態度,但又隱隱透漏藏不盡的自我辯解。
>> p. 49
「那您說 …… 從那以後您還想要騙人嗎?」
「沒有,親愛的孩子」
「您能向我保證再也不會試圖騙我嗎?」
「我保證」
「那好!請馬上告訴我:我漂亮嗎?」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愣住了,尤其是直到那天為止我一直不願正視吉特呂德無可否認的美。
如果今日我們看的是言情小說,在看到以上對話時肯定覺得是異性間的關係,然而正因為角色的設定讓我們浮想聯翩,究竟吉特呂德是純真的詢問還是萌發的愛戀,而這反而要等閱畢全書才能夠往回推敲。
再來就是看見世界後的前後對比,手術期間能夠看出牧師對於結果也是相當焦慮,然而前文頻繁提到,相對來說看的見的人們受到種種汙染。
最後則是文章呈現方式,是從牧師第一人稱角度陳述,人們往往能設法尋覓種種正大高尚的名義掩飾自己的卑怯行為,不只適用於牧師頻繁使用教義嘗試反駁,直到最終吉特呂德親口說出前後並非對稱的事實,赫然發現此書還有完全難以發現的異文存在,終在末尾一一浮出,整體漸進式的劇情走向突然來個 U-Turn,透漏截然不同的思考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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